03
“你觉得我拥有的东西很多吗？姚逸舟，今天我们能不能不谈论这个话题？我们来聊一聊轻松愉快的，就来说一说这羊肉吧。你说，这羊要是知道它长大之后会被杀掉，身上的肉还会被人吃掉，它还愿不愿意被生出来？你说，它会不会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选择死掉？”我看着姚逸舟，等待着他的回答。
现在回想起小鱼说的那句话，我突然想，我和季川是不是已经到了分手的时候？
几年过去，姚逸舟对烧烤的恐惧早已在我一次次地撺掇下消失殆尽，尤其是每年夏天的时候，学校周边的烧烤店，我们光顾了不知道多少次。
姚逸舟的话，让所有同学笑得快直不起腰来。其实我觉得，最令人费解的是，他既然不吃烧烤，为什么还来参加什么烧烤活动，还带来那么多肉？
我努力地想睁开眼，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，都没有办法睁开。
那件婚纱仍然以最美的方式呈现在橱窗里，那个五官没有任何表情的人体模型好像在嘲笑着我的失意。而我，却也只能悄悄地转过脸，背对着姚逸舟擦干脸颊上的泪痕。
我一边从桌上的餐巾盒中抽出几张餐巾纸擦桌面，一边随口问了一句，可谁知一下把姚逸舟问哑巴了，连他脸上的笑容都像凝固住了一样。
姚逸舟发现了我的异常，从课桌里拿出一盒切好的水果放在我面前。
姚逸舟好像看出了我的异样，可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，缓缓地说：“好。”
收回思绪，我便拉着姚逸舟在街头狂奔，很快，便到了街巷中那家熟悉的烧烤店。
我把手头的点菜单递向姚逸舟，姚逸舟却摆了摆手，说：“算了，就这些吧。”
想着想着，我的眼泪便忍不住悄悄滑落。
被这样一个不是男朋友的男生温柔地呵护着，我突然感觉很不是滋味。长叹了一口气，我感慨地说：“逸舟，我觉得，你以后的女朋友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，才这么有福气，能有你这样温柔体贴的男朋友。”
以前有一次，我们一帮同学组织去春游，说是每个人都自带食物去，到时候用电烤炉一起烤就行了。春游那天，同学们带的食物简直都快堆成了山，最令人好笑的是，每个人带的都是各种不同种类的肉。
又是一个失眠夜，我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。
然后，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。我想回应那个喊我的人，想问问他我现在在哪里，话到嘴边却成了呢喃。
我这边刚豪迈地点完东西，姚逸舟却捂着嘴在一旁笑了起来：“你刚才不是说，想吃他们家的烤土豆片和烤馒头片嘛，怎么一到这里又点了一堆肉？”
姚逸舟依然沉默着。我把烤羊肉串递到他面前：“快吃吧，你知道的，他们家的烧烤得趁热吃才有味道。”
他似乎也想起了我们以前吃烧烤时的事情，忍不住跟着我笑了起来。
上了大学之后，我和姚逸舟的战场转换到了大学校园附近的烧烤店，姚逸舟也从一个对烧烤无比恐惧的青年，变成了资深的烧烤“吃货”。
姚逸舟隔了半晌，才缓缓开口问我：“你有男朋友吗？”
学校外面车水马龙，很是喧闹，我和姚逸舟拎着书包站在学校门口，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。姚逸舟站在我的身旁等我做决定——他一直这样，尊重我的任何决定。在这个时候，他的陪伴让我觉得心里无比安宁。
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戳中了姚逸舟的痛点，便赶忙说：“我就是好奇，随口问问，你不想说，我也不勉强你。”
其实，我早就偷偷试过这件婚纱。原本我是打算等到毕业的时候，就穿着这件婚纱嫁给季川，把我的爱情变成婚姻。能够和季川相依相伴，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，可如今，原来那么坚定的我已经变得犹豫不决，起初那触手可及的未来也变得模糊起来。
我没有回答姚逸舟，因为我知道他说得对，我的确变了很多，但我不能告诉他，我的变化和季川有关系。
要是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是季川就好了……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，谁知越想便越觉得难过，拿起桌上的啤酒便往嘴里灌。
我接过餐巾纸，随便擦了擦嘴，也不知道擦没擦干净，便把第二串羊肉往嘴里送。
第二天下课后，我趴在课桌上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。
他陷入了沉思，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。
我见他已经开始行动，便拎着根本没打开过的书包起身往外走去。姚逸舟很快便跟了上来。
泪水滚烫，我的脸却是冰冷的。
就在我吃完一串伸手拿第二串的时候，姚逸舟从餐巾盒中抽出几张餐巾纸递给我，微笑着说：“擦擦你嘴边的肉酱。”
“温雅，你怎么了？怎么不走了？”耳边传来姚逸舟关切的声音。
就在我想挣扎的时候，嘴唇却突然一松。
原本我以为姚逸舟会趁机自夸一番，然而他却沉默不语，眼神也没了刚才的温柔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伤感。
见我好半天都没动静，姚逸舟在我耳边轻声说：“温雅，你有没有发现，你现在变了很多？”
记得有一年，我和季川闹矛盾，沈小鱼不但一句规劝都没有，反而劝我和季川分手。
我不太明白姚逸舟问的这句话是何用意，可还是点了点头：“我当然有男朋友，这你是知道的，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？本姑娘可是很专一的，心里就只有季川一个人。”
迷迷糊糊中，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扶着上了出租车。一路好像总是摇摇晃晃的，让我的胃一阵又一阵地翻滚，直到躺在柔软的床上，我才感觉好了一些。
当我喝完第三瓶啤酒的时候，脑子一阵眩晕，眼前一片模糊，我直接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。
我对老板笑了笑，点头致谢：“谢谢你，老板！”
“你看，你拥有的东西还是比我多，你有男朋友，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。”姚逸舟淡淡地说着，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。
姚逸舟接过羊肉串，小心翼翼地撕咬着羊肉串。他斯文的吃法和我的完全不同，我属于“大气”的那种人，直接拿着羊肉串往嘴里送，一口扯下整串肉。
我不是个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情绪的人，当时便说要和她绝交。
隐约地，我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。
我转过脸，勉强挤出笑容，掩饰着物是人非的尴尬，然后说：“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……没事，走吧，我们去吃烧烤。你还想不想吃烤土豆片？我记得我们之前总去的那一家，烤土豆片和烤馒头片都不错。”
那天，几乎所有人的肚皮都快撑破了，姚逸舟却一口都没吃。我问他为什么，他却只是慢慢地喝了一口水，不急不忙地说：“我爸妈不让我吃烧烤。”
我不好意思地看着姚逸舟，他却温柔一笑：“赶快吃吧，多吃一点。”
姚逸舟帮我把书包放好，我也不跟他客气，拿着菜单便是一通乱点：“烤羊肉、烤鸡翅、烤黄花鱼、烤鱿鱼，再来十瓶啤酒。”
“逸舟，我觉得很闷，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？”我侧过脸看着姚逸舟。
这样低质量的睡眠，直接影响了我第二天的精神状态。
在和姚逸舟去烧烤店的路上，我们路过了一家婚纱店。婚纱店巨大的橱窗里，人体模特上穿着一件漂亮的白色婚纱。我站在橱窗边，紧盯着那白色婚纱，心里浮起一抹奇异的苦涩感觉。
我听了这话，笑得前仰后合。那会儿，我真的不信这年头还有这么听爸妈话的孩子，实在是太奇葩了。姚逸舟却很严肃、很认真地说：“烧烤的食物会致癌，还是小心为妙。”
姚逸舟一只手压着我拿着羊肉串的手，一只手从我手中把餐巾纸夺了过去，细心地帮我擦去了嘴边的肉酱。
姚逸舟赞同地点了点头：“走吧。”说完，他便开始收拾东西。
小鱼苦涩地笑了笑，说：“你看，我让你分手，你不肯，那证明你的心里还是有季川的。既然这样，你们还是不应该分开。虽然你们现在有了矛盾，那把矛盾化解开就是了，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，你和他，总得有个人先低头。”
要是以前，我肯定不客气，可是现在我一点胃口都没有。
我摸了摸头，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起来：“哎呀，我给忘记了！你也没提醒我，还是你来重新点吧！”
“我们去吃烧烤吧。”我扭过头对姚逸舟笑了笑。
我凶猛无比的喝酒方式好像吓到了姚逸舟，他在一旁拍了拍我的胳膊，轻声劝慰：“温雅，别喝了。”
“逸舟，你怎么还不找女朋友？是不是你找女朋友的标准特别高啊？这么多年了，你都没有谈一个女朋友，难道就没有遇上一个你喜欢的吗？”
果然，过了这么多年，我的酒量也就只有三瓶而已……
突然之间，一个濡湿的东西印上我的嘴唇，汲取了我全身的力气。
老板端着热气腾腾刚烤好的羊肉串和鸡翅放在了桌子上，热心地和我们打招呼：“慢点吃啊，小心烫。姑娘，我知道你喜欢吃孜然，特地给你放得多一些。”
我觉得，以他对我的了解，他一定知道我说的不是羊，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自己。
原本我只是打算喝一口酒就放下的，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姚逸舟一劝，我便收不住了，一瓶接一瓶地喝。